“我跟你說，滑雪這種事，其實沒必要太緊張，你只要慢慢來就行……就像這樣……一點一點的……”

夏洛克默然看著面前佝僂著身子，雙腿微屈，蝸牛般挪動步子的人，眉峰微挑。

“是你比較緊張吧？”

“開什麽玩笑？”陳書瑤聞言忽地站直身子，看向夏洛克，拇指指著自己：“像我這種土生土長的東北……”

話還未說完，腳下一滑，一聲尖叫瞬間滑下雪坡。夏洛克循著叫聲向下看去，就見陳書瑤邊飛速下滑，邊雙手在面前胡亂比劃著。

“讓開！讓一下！”

“華生！”夏洛克大喊一聲，剛滑到坡中間的華生和賽琳娜聞聲轉回頭，看得陳書瑤一路不受控制地下滑，正想如果挪過去攔住她，就見她身子前後晃得厲害，兩只胳膊在半空中掄了幾圈，直接在他們面前仰了過去。

於是，夏洛克緩緩滑到位置時，就看得陳書瑤一只手撐在地上，另一只手捂著腰坐在雪地上，兩只滑雪板還戳在雪地裏。

夏洛克露出關切的神情，卻還是禁不住笑出聲來：“你還好嗎？”

陳書瑤白了他一眼，伸出手去：“別笑了，扶我起來。”

“哦。”夏洛克伸手拉她起來，幹咳兩聲，“我記得某人滑下來前，還很自豪地宣稱自己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。”

“我是土生土長的沒錯啊！但也沒誰規定，東北人必須劃過雪，對嗎？”陳書瑤扶著夏洛克的肩膀，回頭回腦瞄了半晌，朝華生擺了擺手，小聲說道，“趕快散了吧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摔怎麽樣了呢。”

華生撓了撓額頭：“書瑤，你該不會是怕誰看見吧？”

“噓。”陳書瑤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，剛要轉身，肩膀就被人拍了下，不覺閉緊雙眼。

怕什麽來什麽。

“嘿，怎麽樣，滑雪好玩嗎？”進化陳胳膊肘搭在陳書瑤肩膀上，目光在其餘幾人臉上掠過，嘴角微揚。

“可能每個人體驗不盡相同，我倒覺得很有趣。”夏洛克說這話時，意味深長地看著陳書瑤，後者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，扯起嘴角。

“我也覺得挺好玩的。”

“好玩就多玩會，我們天黑之前回去就行。”進化陳擠了下眼睛，挪開胳膊，正要走，就聽得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，隨後，一個人影在他們面前漂亮地甩了個尾，停住。

賀宇摘掉滑雪鏡，嘴角一勾，露出雪白的牙齒：“Hello啊，這麽巧，就放這麽兩天假也能碰見。”

說罷，朝進化陳擡了下下巴：“是吧，滅絕師太。”

進化陳瞪了賀宇一眼，摘下口罩丟到他臉上：“有多遠滾多遠！”

“得嘞，那小的先退下了。東西接好。”賀宇嬉笑著把口罩丟了回去，扣上眼鏡轉身滑遠。

進化陳瞥了眼手中的口罩，氣哄哄塞進口袋。

賽琳娜幹咳兩聲：“你還在為米月的事生他的氣？”

“幾百輩子的事了，我才沒那麽小心眼。”進化陳瞥了眼遠處的人影，不屑地白了眼，扣上眼鏡，“是他這人本身就招欠！你們慢慢滑，我再去滑兩圈。”

說罷，便朝另一邊滑去。

“嗨。”賽琳娜朝三人勾了勾手指，“你們不覺得他倆……”

陳書瑤胳膊肘撐在夏洛克肩膀上，笑著搖了搖頭：“不是都怪。”

雖然進化陳和她並不相同，但畢竟是以她自己為基礎虛擬出來的人物，如果她不懂進化陳，就沒人能懂了。

夏洛克點了點頭：“但他們這個年齡，在中國不被允許談戀愛。”

“當然不行，這可叫早|戀。”陳書瑤撣了撣夏洛克肩頭的雪，用手背擋在嘴邊，湊近輕聲說道，“如果不是在游戲裏，你是絕不可能在戀愛上有現在的成就的。”

“你說的很有道理。”夏洛克摸了摸下巴，嘴角彎起完美的弧度，“但我看學校附近的小胡同，小旅店也不少，難不成顧客都是一些成年人，閑來無聊去換個環境嗎？”

“……你自己玩吧，我要去別的地呼吸新鮮空氣。”陳書瑤拾起手杖，像是老年人般嘚嘚瑟瑟地往一邊挪動。

夏洛克有些茫然地攤開手，看向華生：“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？”

“你不要看我。”華生聳了聳肩，拉過賽琳娜的手，嘴角微勾，“我只知道這種擦邊球，不是每個人都願意配合你踢的。”

隨後便留夏洛克一個人站在雪地中間，看過往的人如同流星般，唰唰經過。

下午三點，陽光漸漸變弱，游玩的人群也開始退散。

進化陳在滑雪上是根十足的老油條，先一步退了用具，在門口等著，緊接著華生和賽琳娜這對新婚燕爾，也有說有笑地走出門口，唯有陳書瑤和夏洛克遲遲沒出來。左等右等，人群中不見半點熟悉的人影。華生正要掏手機，才終於看得夏洛克攙扶著陳書瑤走出來。

“我去，姐姐，你這是要光榮|陣|亡啊？”進化陳忙走過去，瞧著陳書瑤的腰，“沒事吧？”

“還不是……”陳書瑤眼珠轉了一圈，指向夏洛克，“他在後面叫我，他叫我，我一回頭就摔。”

“他叫你？”進化陳挽住陳書瑤的另一只胳膊，禁不住輕笑出聲，“他是叫你小心吧？”

“……”陳書瑤幹咳兩聲，依然堅強地尋求理的巔峰，“你想啊，他是第一次滑雪，我這不擔心他嘛。一聽見他聲音，我就緊張，也沒聽清他說什麽，想回頭看看，結果自己就沒站穩。”

“姐姐，你說的太有道理了。”進化陳憋著笑，默默朝陳書瑤豎起大拇指。

陳書瑤扯了扯嘴角：“那……當然。”

“那你都這樣了，待會的活動，你還能參加上嗎？”進化陳眉峰一挑，幹咳兩聲，“要不我自己帶著BC和花生去high吧，我那些朋友見到他們，一定開心死……”

“什麽叫能參加上嗎？我是必須去參加好嗎！”陳書瑤推開兩人，挺直腰板，大跨步走著，“你看，我根本什麽事都沒有，剛剛只是有點疲憊。”

見所有人都一副憋笑憋得內出血的狀態，陳書瑤咬緊牙關：“不信是不是？我不僅能走，還能跑，我還能大跳。”

陳書瑤邊說邊跑，看著毫無大礙，只可惜最後一個大跳，剛劈開腿，時間就靜止了。半晌，她才側眸瞥向夏洛克。

“快來扶我下，抻到了，抻到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夏洛克頗為無奈地跑過去扶起陳書瑤：“你難道看不出，她只是故意逗你玩？她心裏肯定清楚是命重要，還是追星重要。在你一腳踹折成年男人肋骨後，她不可能再和你針鋒相對。話說回來，你身體素質實在有待提高，十七歲的人，活動起來和七十歲一樣，怎麽行？”

“你才七十歲。”陳書瑤瞪了夏洛克一眼。

她當然知道進化陳就是逗她，可她就是不想承認自己滑個雪，還摔成狗。她這麽好強的人，是吧……

正想著，身旁便傳來熟悉的聲音：“嘿，滅絕師太……”

進化陳深吸口氣緩緩吐出，才勉強擠出個笑看過去，卻是皮笑肉不笑：“賀宇你是不是最近骨頭密度有點大啊？要不要我給你松松？”

“怪我嘴賤，行吧？”賀宇嬉皮笑臉地輕打了下嘴，扒著車窗探出頭來：“哎，一會有什麽安排嗎？沒有的話，一起去玩啊？我爸買了好多煙花。”

“你啊，趁早滾遠點，ok？”進化陳朝賀宇擺了擺手，“別說看煙花，我怕我這年都跨不過去，就抑郁而終了。”

“煙花好啊，跨年時放最應景了。”陳書瑤偏過身，背對進化陳，朝賀宇擠了下眼睛，“哎，你準備去哪放？”

賀宇怔了下，旋即笑著豎起大拇指：“我知道有個地方，絕對Nice。”

“哎！”進化陳雙臂交抱後退一步，“事先說好，要去你們去，我是不會跟這個混蛋一起跨年的。”

一小時後……

麻辣火鍋的熱氣在桌子中央繚繞，兩個東北大漢的爭奪，響徹整個火鍋店，震耳欲聾。

“哥倆好啊，五魁首啊，六六六！”

賀剛起開一瓶啤酒，“咣當”一聲拍到陳澤義面前，通紅的臉嘿嘿一笑：“你輸了，喝！”

陳澤義也沒好到哪去，舌頭都|硬|了：“喝，就喝。”

本就不想參與這場聚會，硬被拉來的進化陳，吃飽後全程抱臂面無表情臉。當然，夏洛克，陳書瑤，賽琳娜也沒好到哪去。華生更不用說，完全聽不懂中文，兩人心潮澎湃的吶喊聲，在他聽來跟鴨子聽雷沒有任何區別。

“Pusi，pusi。”

四人循著聲音看去，就見賀宇晃了晃手心的鑰匙，隨後擠著眼睛指了指門口。

進化陳瞥了眼聊得正歡的陳錦榮和賀媽，裝作撓頭，比了個“ok”。

“媽啊，我想帶書瑤他們出去逛逛，就在這附近。”進化陳擠出一抹無公害的笑容。

陳錦榮看了眼手表：“一定得在九點半前回家。”

“沒問題！”

幾人正經淡然地朝門口走去，結果一走出門口，就都重重松了口氣。

陳書瑤翻了個白眼：“可下逃出來了，和大人一起出來吃飯，簡直就是噩夢。”

話音剛落，衣袖被扯了下，陳書瑤才註意到，賀宇和進化陳都投來驚詫的目光。

賀宇收了收下巴：“國外的父母也會劃拳嗎？”

“哦不，我只是對你們的遭遇發表下感慨。”陳書瑤勾了下嘴角，“哦對了，煙花呢？書瑤可是有門禁的，我想我們還是早點結束活動比較好，你們覺得呢？”

五人打車到賀宇家，幾乎搬走了所有的煙花，直奔賀宇口中的煙花聖地。說是聖地，其實不過是即將廢棄的運動場。大片空地，剛好成為節日狂歡的寶地。他們趕到時，已然有很多人聚集在那。地上到處是燃放後的煙花空殼，賀宇連踢帶踹的，才在最佳地點騰出個空位。

“你們站遠點，不然看著不方便。”賀宇邊拆煙花的包裝紙，邊說道。

“那你怎麽看？”進化陳說完，見賀宇看來目光有些覆雜，語氣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，“那就麻煩你了，謝咯。”

隨後便挽著陳書瑤轉身朝觀禮臺走去：“我們去觀禮臺看。”

“我想我們不如就稍微走遠點看好了，今天滑了一天雪有點累，不想走那麽遠。而且有的煙花，在正底下看，效果更好呢。”賽琳娜笑著聳了聳肩。

進化陳看向陳書瑤，而後者也表現出疲憊的模樣，想想她今天摔那麽多次……

“那……行吧。”進化陳挎著陳書瑤走了幾步，轉回身，面對煙花，擡頭看了看，“就這吧，仰頭看角度也可以，應該不會覺得很累。”

“找好位置，就趕快站好，我可要點火了。”

賀宇從口袋裏掏出根煙點燃，湊近煙花，才見火星，便朝他們跑來，剛跑到進化陳身邊。伴隨著接連的“砰砰”聲，五彩光亮竄上天空，忽而綻放，又如同雨般四下散落。

陳書瑤仰頭看著頭頂金線銀絲，不覺頭便枕上夏洛克的肩頭。

“真快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過了今天零點，就是13年了。”陳書瑤雙手微合懟在唇邊，嘴角緩緩揚起，小聲嘀咕著，“我真是做夢都想不到，能和你一起跨年。”

他們之間，跨越時間、地點、甚至次元的界限，這已經不是一個“夢”字能解決的問題。

肩膀突然被鉤緊，陳書瑤瞥了眼肩膀上的手，又側眸看向夏洛克，後者淡然仰頭看著煙花，彩色光映著棱角分明的臉龐。

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，他垂眸看過去：“如果你喜歡，13年，14年，直到很久很久以後，我每年都買都給你。”

夏洛克擠了下眼睛，雙唇湊到陳書瑤耳邊。

“就我們兩個，華生都不可共享。”

陳書瑤輕笑出聲：“那我可能要被華生的粉絲罵死了。”

夏洛克眉心微蹙了下：“他也有粉絲嗎？”

“你們在劇裏可是一直被認為是那種cp的好嗎？”陳書瑤壞笑著看了夏洛克一眼。

“我們……很配嗎？”夏洛克瞥向站在旁邊的華生，眉心緊蹙。

“配啊，如果我們是配一臉，你們就是配一整個宇宙。”陳書瑤說著，還不忘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。

“書瑤……”

陳書瑤循著聲音看去，就見進化陳低頭看著手機屏幕，眉心緊蹙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半小時後，米成剛家裏。

夏洛克撚起桌面上的信封，從信封中抽出一張小卡片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： 花生：我隱約嗅到了背叛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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